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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陆公民记者的维权任务系列(二)生命须承受之重

Written on 2012年6月30日星期六 | 30.6.12


大陆公民记者的维权任务系列(二)生命须承受之重
[ 时间:2012-06-30 08:27:20 | 作者:陈林幸虹 | 来源:中央广播电台 ]

时间:2012/6/29 06:19
撰稿‧编辑:陈林幸虹  新闻引据: 採访



  中国大陆对新闻媒体严加控管,属于个人媒体的公民报导,一旦揭露不被官方认可的新闻讯息,被捕入狱、家门口遭站岗监视或是电话被监听等各种不公平待遇就会随之而来。对这些大陆维权公民记者而言,向民众传达正确讯息,让他们权利得以伸张,并使得大陆社会体制进一步更为开放,是他们重要的信仰与使命;即使最终落得妻离子散,牢狱之灾,他们却视为是生命必须承受之重。



◎大陆言论监控无所不在 监听、约谈家常便饭


  用钥匙旋开家门大锁,周曙光进入屋内,随手把钥匙放在桌上,到浴室洗把脸清醒一下,随后打开电脑收发邮件。他已经记不清楚,这是第几次到家附近的派出所「喝茶」,但他并不以为意,因为一开始决定做这样的工作时,早有了心理准备。

  周曙光说:『(原音)我的心态跟其他人不一样,其他人可能担心随时被扣上汉奸、间谍这类帽子侮辱你,但是我就不怕,我心态是开放的,任何人都可以採访我,自由亚洲、美国之音、大纪元、BBC、NHK、NY Times都来者不拒,我就是这麽想的,我代表我自己。没有任何境外实力、我也不怕,所以这是我保持我活跃度的原则,假如我稍微担心出名或包袱什麽的,我就可能很快像其他人神神秘秘保护自己,正如艾未未所讲的「透明是最好的保护」。』

  中国大陆对民间言论予以箝制,像周曙光这样的个人媒体,受到官方监控的不计其数。所谓的「监控」,方式有很多种,去派出所「喝茶」只是个好听的用词,至于家门口遭站岗监视,一出门就有人如影随形,或是电话被监听等各种不公平待遇,对这些维权个人媒体而言,就像是家常便饭。

  胡军说:『(原音)一般的话,他们就是威胁、打压、恐吓比较多。我的手机经常被骚扰,这是非常平常的事,因为我常到派出所、到公安局、到国保大队;定期他们也都要来,这阵子他们也是对我进行软性监控。敏感时期的话,他们都要在我门口上岗,要站岗,每天都要来看看,给你点个名。鬆一点的就好点,相对自由点,来的频率少了点,也不站岗了,但是监控器还是给你装着。』


◎周曙光结婚来台 过程百般受阻挠


  连日的豪雨肆虐台湾,台北这几天阴雨绵绵。去年下旬才因和台湾女子结婚得以来台的周曙光,这天在台北市的一处出租公寓,和妻子正你一言、我一语的讨论两岸人民不同的生活方式。

  一位是具有硕士头衔的国小老师,出身于台湾南部的传统家庭,一位则是大陆公民记者,高中没毕业,虽然有网路工程师的身分,收入却不稳定。但在一次因缘际会下,却将这两位完全不同背景、出身迥异的人从此连结。

  周曙光的妻子王丽樱说:『(原音)我第一次看到他,是在公共电视「有话好说」的节目,那个节目我那阵子都看,每天会讨论社会议题,那天他是特别来宾。我不认识他,是透过视频连线到节目上,主持人问他,你做这样的事,你不恐惧吗?然后他就回答,我做对的事,我没有恐惧。那时候我就觉得那很了不起。因为我之前自助旅行到大陆过几次,我自己学的是历史,我大概知道这个国家是怎麽一回事。所以我觉得要在那边做这样的事,很不简单,所以我就想说,我能够帮他,大概就是捐钱给他。所以我就上网搜寻了一下他,我就看到他的网站,但那个捐款的方式,因为我们是不同的国家,我又不知道如何捐,所以我就寄了一些书给他,这是最开始。』

  打破学历的藩篱,抹去世俗的眼光,在爸妈的反对下,王丽樱仍坚持下嫁周曙光。但王丽樱没有想到,在她和周曙光登记结婚的那一刻,她对另一半的担忧,从此展开;而他们要对抗的,却是中国大陆这样一个庞大威权体制的国家。

  王丽樱说:『(原音)那过程好漫长哦。我们是去年1月还是2月在湖南登记结婚的。(周曙光:1月24日。)这种日子他比我还记得。登记完之后,我们有了结婚证之后,我就要开始回台湾办理一些手续,其实那些手续大约要半年,文件往返什麽的,就等到所有文件办完之后,他那边就被通知说不能出境。我还写陈情书,写到海基会,再转到大陆单位,我去年暑假就又去大陆一趟。其实他们的机构怎麽运作,你永远搞不清楚,他不像台湾是一个民主国家,他会很清楚的让你知道,现在是到什麽步骤,那个单位,那边都说不清楚,只是会说,他可能以前做了一些事情,会让他没有办法那麽自由的进出大陆。』

  周曙光之前在大陆以个人媒体的身分,报导2007年重庆杨家坪拆迁事件,也就是着名的大陆钉子户,另外还有蚁力神和2008年瓮安骚乱事件而受到注意,因此被大陆官方盯上。但王丽樱没有想到,即便周曙光已结婚,要离开中国大陆,竟也被百般阻挠。

  王丽樱说:『(原音)我就说中国大陆这个政府,你完全没有办法用逻辑去想像。因为我那时就想说,他出来,不是就少掉一个麻烦吗?但他却又不让他出来。那他在国内不是比较有影响力吗?而且他们每次跟我们吃饭,都是他们付的钱耶,我就想说,天啊,他们的国家怎麽花那麽多钱在这些事情上面?』


◎公民记者维权无所不在 续为大陆基层发声


  在王丽樱的奔走下,夫妻俩并在和当地的国保大队见面后,周曙光才得以顺利来台。对周曙光而言,公民记者的维权任务并没有因离开中国大陆而结束。台湾是另一个起点,他持续透过管道蒐集资料,藉由部落格替大陆民众发声。

  他说:『(原音)大陆有很多议题值得做,比如说像反对劳动改造,劳改是一个不需要法律层面,直接由公安局决策,对人进行强制性的劳动措施,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脚的,现在变成政府打压异议人士、打压不同意见者的(方式),完全不要经过法院处理就能打压一个反对者,所以这样的话题如果我们去做一个专题网站,也是一种社会抗议。』

  打开桌上的电脑,周曙光迅速地蒐寻到最近一则报导有关于他的新闻。他说,即使现在已经在台湾,但大陆当局似乎没有因此断了对他的追踪。6月中旬,大陆媒体高层原本要组成代表团,前往参加英国谢菲尔德国际纪录片电影节,其中以周曙光为主角的纪录片「高科技、低生活」(High tech low life)将在电影节上播放;不过,主办单位在前一天却接到中国驻英国大使馆来电,要求取消纪录片的放映。周曙光说:『(原音)中国大使馆打电话要求主办方取消这两个纪录片的播放,否则他们退团。最后主办方没答应,中国代表团什麽CCTV(中国中央电视台),华娱卫视等媒体高管,就不再参加电影节了,这样的消息,我说给我太太听,我太太说「这会不会让你以后回不了国啊?」』

  周曙光在大陆老家还有从事矿坑安检员的父亲,最终有那麽一天,他还是得回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,但周曙光对自我理想的坚持,也让王丽樱有时会有莫名的恐惧和担忧,担忧周曙光得面对那麽一天到来时,却无法回去自己的家乡,或是回去大陆后,却无法再来台和她相聚。

  王丽樱说:『(原音)我都常常跟他说,在中国大陆,只有一个周曙光,但在台湾,有成千上万像这样的你,我就说在这边你真的不值钱。我觉得是因为之前和他结婚,在办一些手续的时候,我觉得他们的政府,就是你没有办法用逻辑去想像他们会怎麽做。所以变成担心或害怕会不明所以,因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激怒或怎样,不知道他们如何思考或去判断一件事情。』

  周曙光说:『(原音)有时候你每天想着回不了家、见不了父亲的遗容这个问题,反而让自己陷入桎梏之中,永远都不敢跨出一步,我现在想反正伸头也是一刀,缩头也是一刀,不如早点伸头出去做点事情,说不定还会得到一些转机,说不定6年之内中国就解放了呢?』


◎和妻子携手奋斗14年 黄琦仍走上离婚一途


  大陆公民记者的维权任务,在中国目前的体制下,路途遥远且艰辛。黄琦和妻子共同创立「六四天网」,并携手为维权报导奋斗长达14年多,最后却因妻子希望回归正常家庭,双方在没有共识下,走上离异这条路。

  黄琦:『(原音)我的婚姻结束的时间在(2012年)3月份,3月份我和妻子办理协议离婚,因为这样的情况,在这14年当中,我入狱的8年,我的妻子不离不弃,不管是在天网等,一路陪我走来。这次出狱以后,在去年她就告诉我,不希望我在这条路上愈画愈远,我也明确告诉他,这麽多朋友的託付,我离不开这个工作,最后当然她提出和我协议离婚。但我告诉他,我无法交代,不然朋友会觉得我出狱后,就抛弃了妻子,后来妻子是在法院起诉我,要求离婚,因此我就和她达成协议离婚了。我想这样,我对她有一个很好的交代,对朋友们也有一个很好的交代,从内心来说,我对她也是充满良好回忆的。我非常感谢她一路来陪我走过。』

   这些年来,黄琦两度进出监狱,他怎会没有想过,要将妻子和小孩安置在一个安全的环境。那年,在美国政府协助下,黄琦决定将妻小送出中国大陆,好让他们能够走向更安全的环境,但就在出境的那一刻,还是被拦下来了。历经过无数的煎熬,妻子最终仍无法陪他走至人生尽头,但黄琦却不认为这是个悲惨的结局。两人因相互理解而分开,未来他可以更为放心地坚守岗位,替人民发声,为大陆人权努力。

  黄琦说:『(原音)从个人角度,我是觉得很不捨这段婚姻。从她的角度来说,别人有追求幸福的权利,如果我能即时和她离婚的话,她也免于这种长期遭受有关部门所谓警方、国保的盯哨,让她可以自由的生活。』

  前辈们走过的路,对婚姻还处于蜜月阶段的周曙光夫妇,暂时不多想,对他们而言,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。

  王丽樱说:『(原音)我只为我现在做的事负责,所以我也不去承诺以后会怎样。像我去看翁山苏姬的电影,然后也看了她的书,我就跟佐拉(周曙光)说,如果你是一个打算为国家付出奉献到必须牺牲家庭的人,那麽你一开始就不要有家庭。我是这麽认为耶,如果今天换成我要去担负这个革命的角色,那我不会让自己有家庭,因为你何必让自己陷入两难,你又何必为难你的另外一半?如果你做的事情,有可能导致你会坐牢,你出不来,受折磨的不会只有你自己。那当然如果你一开始就有伴侣,才去做这些事,并且经历这麽多苦难,那我觉得那是另外一件事,但如果你一开始,你就知道你是要做这些事的人,你就不要有伴侣啊,那不是更自由吗?』

  周曙光:『(原音)还有一个说法,就是离开不一定是悲剧啊。』



◎大陆官方监控 家人也受牵累


  如何让婚姻生活顺利维持下去,对这些大陆维权公民记者是个挑战;但中国官方的监视和监控,家人受牵累已是残酷的事实。「民生观察网」创办人刘飞跃原是位教师,2006年开始,却因在网路上揭露相关维权事件,不仅失去了教职,连妻子、父母都得三番两次被约谈。

  刘飞跃说:(原音)我本人从2007年下半年,报导一些当地老百姓的事情,牵涉到他们的既得利益,我就被关了半个月的时间,也被软禁在家裡。像我本人在2010年和2011年,到现场调查以及做其他工作,也受到不名身分人员的殴打。我本来是在学校工作,是个教师,因为这个工作一直被骚扰,所以也被迫离开学校,也没有工资了,他们把工资给停了。家人也因为我的因素付出很多,包括我的父母和妻子都被警方约谈过,也不是一次两次,搞到太太的工作也受到影响。』

  维权报导的任务无法回头,如何取得家人的谅解,也是一门功课。刘飞跃说:『(原音)妻子和家人以及父母,刚开始反对的比较厉害,后来我们慢慢跟他讲,到底我们做了那些事,做了什麽工作,那些意义,他们也慢慢接受,也慢慢理解了。儘管他是这样接受,可能是这样被动的接受,也知道也没办法改变我,也接受了,甚至于有一点点理解的状况。』

  没了教职的工作后,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妻子,再加上小孩也要开销,为支应全家所需,刘飞跃只能和其他维权公民记者一样,藉由向国际组织募款,筹措经费。

  刘飞跃说:『(原音)我们现在做民生观察站的工作,也申请一些经费,数量有限,一方面经费要支持我们的工作维繫下去,一方面也要对家庭和小孩的责任,也需要一点资金,比较困难。当局就说你如果放弃目前的工作,倒是可以让你回去以前的工作。但我们工作不能放弃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(政府)就把支援切断了。我们民间的工作要坚持下去把它做好,才能让当局感受这个压力,才有可能让它对民间做出让步,才有可能在中国实现转机。』

  已经是傍晚6点多了,下午才刚又被派出所叫去约谈的刘飞跃,疲惫地走回家中,妻子已准备好晚餐,等着他一块吃饭。在中国大陆,像黄琦、周曙光和刘飞跃这样的维权公民记者,他们所受的待遇正不断地被複製,哪一天才会有尽头,没有人知道;但对他们而言,只要中国政府持续对新闻控管,他们的任务就不会停止。



大陆公民记者的维权任务(一)戴着脚链在跳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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